晴時多雲

花編--
想我珍貴的垃圾們

2006/09/24 06:00

◎簡大獅

每次為了身體健康,不得不清掃房間時,總會發現一些寫著歷史的垃圾,比如散落在各角落的過期發票,紀錄著我拿生理期當藉口瘋狂吃甜點的行為,或是一直弄丟傘的梅雨季,有時候也能從一張張麥姓速食店的發票解開朋友與我暴肥的謎團;還有在路上硬塞給我的整容宣傳單、美體中心DM,讓我反省是不是真的長得不能看。

但最珍貴數量卻也最多的莫過於從前課堂上的紙條:哪個女老師據說參加法輪功集會、哪個斯文的男生昨天去光華商場搜購一麻袋的成人片、你數學考二十分啊我歷史還不到十位數呢、放假要不要去吃蛋糕吃到飽啊、嘿你不覺得誰長得很像某種鳥類嗎……,八卦的,安慰的,鼓勵的,消遣的,莫名其妙的。那些冒著危險偷渡到對方手中的紙條上頭因不專心(要分神注意老師有沒有發現)而略顯凌亂、五顏六色的字跡,也記載著當時的表情,握著那些細碎的紙片,我就能清楚地記憶與我偷來暗去的人們,他們的樣子。

有一名友人告訴我,她要記得一條路的方法無他,就是和當時同行的人不停地說話,下次再經過同一條路時,她會因為想起曾經在這條路上和誰說過哪句話而找到方向。我想我那些珍貴的垃圾,就扮演這種角色:它們讓我回想起自己從前的模樣,別人從前的模樣,讓我在這個車水馬龍的瘋狂城市裡,找到自己的來時路。


等待王子

◎西塔

公主從小就等著王子來接她,帶她離開這個華麗卻冷清的王宮,帶她到外面的世界看真正的天空。她坐在人工栽培的花園中,摘著玫瑰花瓣數著「他會來、他不會來」;她坐在名師設計的水池邊,百無聊賴地踢著池水想著:「我的王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每一個不得不醒的早晨,公主想著:「今天王子會出現,結束我這不斷重複的日子嗎?」每一個孤獨的夜晚,公主再度哭著入眠。

公主一天一天長大,被困在王宮的這幾年,她幻想了幾百種王子降臨在她面前的場面,也計畫了好多與王子第一次見面的方式,從一開始的初遇到後來的每一次會面,她都鉅細靡遺地鋪陳,每個步驟都很完美。

只是,王子從未出現。

公主決定自己改變這令人窒息的生活,她看書不再因為老師逼著她看,她學習一切事物,因為她喜歡學習的樂趣,她想學的東西好多好多,她知道的越多,她想做的越多。她不再討厭這像牢籠般的王宮,她在王宮中把這個王國治理得很成功。

這時候來了好多王子想認識她, 公主一個都不想見。

她沒有時間,也不再需要王子。


大樓塌了

◎黑色鬱金香

夢例

是大地震之後嗎?眼前一幢幢大樓全都呈現倒塌狀態,但它們只是橫倒而已,結構外觀依然完好,並非像廢墟那樣地被破壞過,也就是說,這些大樓簡直像是一塊塊積木被放平那樣;而大樓裡的家家戶戶也都還活得好好的,從一格一格的窗口看進去,那些人依然自在地走動喝茶看報紙,好像並不覺得在倒下來的屋子裡生活有什麼不方便。

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感覺好像在看電視似的,眼前有數不清的頻道,每一扇窗口都是一個頻道,裡面的那些人在活生生地生活給我看。

而我後來才漸漸發現,這個世界雖然近在眼前,近到我甚至可以看見左邊第二棟那幢大樓裡右邊第三排第四個窗口裡的老太太臉上的縐紋,但我卻正置身在另一個星球上,兩方之間其實遙不可及。

夢解

做這樣的夢,可能是因為你最近看了太多的電視新聞的結果。

一個動亂不安、隨時可能倒塌的世界,這是電視新聞沒有明說卻強力傳送的訊息,你的潛意識接收到這個訊息,因此做了這個看似浩劫之後的夢。

但在你的夢中,大難後的人們還是如常生活,似乎渾然不覺自己正置身在倒塌的危樓裡,唯有旁觀這一切的你知道這一切有多麼奇怪,多麼不正常,而且你與人們並沒有在同一個世界裡,你是獨自一人在另一個星球上,是否在你的內心深處,你對於這個世界充滿了憤世嫉俗的批判?對於自身的存在則感到與他人格格不入的孤獨?

建議

對於發生在你生活周遭的一切人事物,有些時候冷眼旁觀或許不錯,但也有的時候還是要熱心參與。與這個世界維持一個不鬆不緊的距離,才不會因為太投入或太疏離而產生人際關係上的問題。


想要接收你的訊息

◎林秋萍

在網路世界裡有通信協定(procotol)來連接不同的電腦系統,讓它們都能連上相同的網路世界。不同的系統有沒有連上,只要參數設定正確,它就會show訊息給你,只要看到Connected,就知道已經搭上線了。在電腦世界裡總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只有對或錯,所以總是清楚知道結果是什麼,但是在現實的世界呢?我們一樣是維護公司網路的工程師,雖然分屬不同的區域,但是總是透過e-mail、電話,來努力維護公司網路的暢通。在網路世界裡我們是親密戰友,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應該沒有多大交集吧!那天你來我們單位裝機,突然感覺你好像要傳達什麼訊息給我,你的眼神、你的言語、你的動作,讓我捉摸不定。我開始迷惘了,你要傳達什麼訊息給我呢?你走了以後,我開始幻想是不是在現實世界裡,你想跟我連上線呢?透過e-mail、電話,我們仍然談著我們的網路世界,一點蛛絲馬跡也看不出來。這次我不用e-mail、不用電話,而是將我的問題寫在報上的角落來問你,是不是要跟我連上線呢?你可以在e-mail或電話裡跟我回答「connect」或「connect failed」,我想我都能欣然接受的。但是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答應我在網路世界裡,我們仍是親密戰友,好嗎?


沒有不想飛的鳥

◎優湘子

是鳥沒有不想飛的。我望著空蕩蕩的籠子,如今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兩個月前,家裡的陽台上突然飛來了一隻留著龐克頭,兩頰邊還有圓圓紅點點的太陽鳥,牠縮瑟在牆角,一動也不動,我用手指輕輕地逗弄牠,但牠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驚恐地望著我,似乎還不太習慣飛行。

為了讓牠可以自由地飛,我將牠養在一個沒有蓋子的籠子裡,但牠終日只是坐在那兒整理羽毛,用嘴把它們梳理得潔白整齊。幾個禮拜過去了,牠似乎安於做一隻待在籠裡的鳥兒,後來我才發現,牠腳上殘留著的一圈鐵鍊,讓牠害怕飛行。

於是,我開始訓練牠飛,像小嬰兒學走路那樣,一次,兩次,三次,終於,牠學會了,儘管距離只有沙發到櫥櫃那麼短。

牠開始自由地來去我家各個角落,客廳,房間,浴室,廚房,一個月來,牠已經可以飛得很高很好,在我家這個只有小小二十幾坪的空間裡。

某天,一個適宜飛行的早晨,牠悄悄地離開了,只留下幾根長短不一的羽毛當作是存在過的證據。

我從陽台上望著牠消失的地方,陽光刺刺亮亮的,天空藍得很透明,空氣裡全是花香和綠樹清新的味道。

風輕輕起了,我想,我能暸解牠想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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